策策策策策策策策策论

（一）  浮生

世上从不乏求仙问道之人，大抵是这部分人多了，人们总算触到些神魔鬼怪。知道越多，贪欲越深。也不知是几世几代，世间有了茶人一说。茶人是可遇不可求的怪物，其血可以活死人肉白骨，更胜者可以掌管一方茶山的生死荣枯。自然，茶人这种生物少得可怜，人们便起了培养茶人的心思。经过多番尝试，人们才得出：茶人，非天资聪颖者不成，非茶精眷顾者不成。
至此，茶人仍是少的可怜。
赤司家是贩茶的世家，除了茶自然也贩茶人。相传十多年前赤司家曾出了个名动天下的茶人，却被下人弄丢在茶山，此后，杳无音讯。那茶人便成了赤司家传奇色彩的一笔。
赤司征十郎是赤司家的公子，外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。
“下去吧。”坐在简陋的石凳上，赤司征十郎挥退了一干仆众。 他的双眼被纱布缠着，几缕赤发软软的贴在耳际。这里是赤司家的茶山，除了种茶的地方，还有小片荒芜人烟的山脉。 
待众人退下，赤司才用手扶了额，面上的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，倒不像是13、4岁的稚童。
“你是茶人吗？”赤司觉得有人在他的身旁说话。
“不是，普通人而已。”香味，像放在灶台上反复煎煮的茶叶。
“赤司家的少爷也算普通人？”一双冰凉的手附到赤司的脸颊上，被赤司一掌挥开。
理了理自己的袖子，赤司开口说道：“你认得我？”
“知道而已。”
“但我只是征十郎，不是赤司征十郎。”笑，无声的笑。赤司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，他摸了摸脸，才又说：“你认错人了。”
“唐突之言，请问，征十郎君的眼看不见么？”
赤司被问之时毫无防备，缠了布的眼明眼人都知道看不见，这人却如此迟钝，不由得让人生疑。赤司问道：“何出此言？”
“你打开我的手……并且，你对我没有一丝惧意。”
赤司不明白话中的意思，却也没有多问，虽说这人的语气平淡，但他没由的感到不妥，觉得还是不要知道为好。再加上一时间无话可接，周遭顿时寂静无声。沉默中，赤司发现茶山更得他心，比起院子里精心侍弄的花草，这种生而不息的坚韧显然要好得多，因为看不见，反而让赤司悟了心中天地。
“走吗？”
“去哪？”
“征十郎君住的地方。”
说是住的地方，实际上是间萧索的木屋，铺了枯草，无床无榻。赤司摸索了一阵，不着痕迹的皱眉，却也没说什么，席地而坐。“有换洗的衣物吗？”赤司的声音极小，听起来有几分踌躇。
“征十郎君没有准备？”大概是坐下来了，赤司觉得身旁有衣料摩擦的声音。他没有说话只点了头，他身旁的人也没有回应。联系了一下之前的古怪，赤司突然侧脸问道：“你也看不见？”
回应他的是极轻的笑声，听不出个滋味：“许久之前，被赤司氏剜去了眼睛。”
“不恨?”
“不恨，却也不能原谅。”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，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，起身，拉了赤司在棋盘边坐下，递了一个石盅给赤司。赤司摸到石盅里的棋子，顿时明白要做什么，他示意对方先下，靠声音分辨落棋的位置。大概还不熟悉黑暗，赤司下得磕磕碰碰，再加上棋艺不敌对方，竟被逼入了死局。
“你的名字是？”赤司摸遍棋盘上所有的棋子在脑内仿出整个棋局，越发觉得对面的人深不可测。
“黑子哲也。”


“听说有新人来了，小哲，你看见他没有。”赤司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，不经有些诧异，他不知赤司家的山头何时有了这么多外人。
还没等黑子说话，赤司就感到面前有气流暗涌，带着陌生人的气息扑面而来。“赤司家的大公子？那小子真舍得。”新来的人用手捏了捏赤司的脸，把他当作一般小孩。见赤司不吭声，他又咋咋呼呼道：“小哲，他莫不是被吓傻了吧。”
“高尾，闭嘴。”再一个人的声音。赤司隐约听见了黑子叹息：“绿间君，高尾君，日安。”
回应黑子的是一声极为高傲的哼声。赤司不太明白此时的情形，看似暗潮汹涌的对话，实则无害无怨，与赤司家的说话方式实在差了太多。
也对，他现在还不知世上有一种人极为无耻，在关键时刻却又能挺身而出。
“你住在这里，别触碰山里的条规。”顿了顿，那人又继续说：“否则，你便不要肖想茶人的身份。”
赤司琢磨了一下这人的话，以为他就是人们口中的茶精。
“收起你浅薄的想法，我是这里的山神：绿间正太郎。”
第一次见到传说之中的精怪，赤司下意识握紧了手，有汗从他的额角滑落，但他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。因为看不见，他错过了绿间眼中的复杂和……赏识。
语闭，绿间带着另一人拂袖离开，他们没有脚步声，就像一缕风，来去无影。
赤司很久没有出声，久到，他完全忘记了黑子的存在。就这样，他坐着，罔顾时光的流逝。
这是他来茶山的第一日。
失了赤司氏的身份，见到传说中的神灵。
和一个叫黑子哲也的人住在一起。

母亲，你满意了吗？